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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革此刻担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上一次运上山来的粮食只够丙队全体官兵吃两个月的,如今山上一下子增加了这么许多人,这点粮食只怕吃十天都不够,这个月已经领了一次军粮,再去领辎重营肯定不会给,衙内署也绝不会批,到市上去买粮虽然可行,却糜费太多不划算,今天难民们这一顿便吃掉了士兵们五天的口粮,士兵们虽然不说什么,但也难免心里没有意见。
安排这些人一一睡下,李文革自己也觉得浑身酸痛不已,他干脆不再考虑这些烦人的问题,自顾自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护儿照旧擂起了集合鼓,咚咚的鼓声惊醒了在军营中息宿的难民们,他们一个个伸头张望着外面的情形,好奇地望着士兵们的早操训练。
李文革督促着士兵们做完了早训,待早饭抬上来后便拿了一个饼子和一条咸菜回屋去了,刚刚就着热水吃了没两口,便听见房门响,周正裕推门走了进来。
老周一面进来一面打着哈欠,看来昨夜是没怎么睡好。
周正裕向李文革汇报了他昨天了解的大致情况,这批难民大多来自定难军北面的麟州,他们背井离乡的原因则是因为折家降周而杨家事汉,双方在政治立场上的变化导致边境出现了一定的纷争。
这种纷争不一定代表两家高层的意愿,但却直接影响到了边境地区的农民秋收。
没有收成的农民只得外出逃难,而北汉的封境政策使得这些农民只得冒着遭到党项人洗劫的危险穿越定难军的地界来到延州。
原本在这些人的想象中延州应当是一个比较安定的地区,但是没想到却在高绍基等人的临时政策下险些命丧延河之畔。
周正裕告诉李文革,这些人当中确实有很多农民,有些老人虽然上了年纪,却是伺候庄稼的老手,经验丰富,应该有些用处。
不过他很沮丧的告诉李文革,这些人都是家中有田土的自耕农,他们不可能愿意留下来做佃户。
这个消息一下子便把刚刚兴奋起来的李文革打蔫了,作为一个熟知历史的人他知道周正裕说得一点错误也没有,对于古代的农民而言没有啥东西比土地还要宝贵。
而自己作为一个刚刚开始有一点点基础的穷光蛋目前在这点上是绝对拿不出什么更有吸引力的东西的。
或许这些农民可以帮自己一段时间的忙,但是绝不会太长,他们还想着回家去伺候自己的土地呢,而更大的可能是,这些农民会在他这里吃几个月的闲饭,等这个冬天一过去就立刻启程回自己家去种自己的地。
也就是说,拉来了这么一票人,自己除了最少亏掉上万斤粮食之外,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就在李文革强自振奋精神开始装模作样地思考未来几个月的日子该怎么过的时候,李护儿满脸兴奋地进来禀报,李彬来了。
还像在观察府里面一样,李文革一见李彬便要行大礼,李彬急忙用手扶住了他:“早已说过了,你脱了奴籍,便不再是我的仆从,既然是军中武弁,见我行军礼即可!”
说罢,李彬怔怔看了李文革半晌,竟然抖抖袍袖,向他躬身一揖。
李文革急忙避开,心中大惑不解,却见李彬抬起头,诚心诚意地道:“延州城中都知道,除了高侍中外,我从不拜任何人。
今日破此例,不为你平乱之功,只为你救了这些无辜黎民……”
李文革这才反应过来,苦笑道:“卑职也是一时不忍,活生生的人,当作牲口一样驱赶杀戮,实在是不忍卒睹,这才贸然出手,只怕给观察惹麻烦了……”
“为将者有此一念,即可跻身名将之列……”
这声音颇为悦耳,李文革这才注意到李彬身边还有一位身穿月白色布衣的俊秀书生,他却不认得是谁,正自疑惑间,李彬已经介绍了起来:“这位是肤施县令秦固,字子坚。”
李文革愣了一下,急忙行礼道:“卑职参见秦明府!”
秦固侧身避开,笑了笑:“我可当不得李兄的礼,虽说文武殊途,但大道之极,却均在一个仁字。
单凭李兄于这百多黎庶的活命之德,秦某便不敢受李兄的礼。”
李文革见这位县令年纪轻轻,谈吐雅致,却绝无普通读书人身上那种骄狂迂腐之气,不由得顿生好感,笑道:“秦明府谬赞了……”
秦固皱了皱眉:“李兄可有表字?”
李文革苦笑道:“乱世飘零之人,有个名字已是祖宗印记,哪里还有甚么表字……”
秦固看了看李彬:“若文质公不以为僭越,秦某愿赠李兄一个别号……”
李彬哈哈笑道:“子坚的文采风流,老夫自认是比不上的,你既有意,不妨说来听听?”
秦固看了看李文革,神色颇为郑重地道:“李兄一片仁心,一腔赤胆,不如便叫‘怀仁’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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