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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俪辞柔声问,所问之事,和阿谁所言全不相干,他的吐息之中尚带微些酒气,灯光之下,熏人欲醉。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很想看凤凤,但也想来看你。”
她并没有看唐俪辞的脸,她看她自己的手指,那手指在灯下白皙柔润,煞是好看。
“我听说你……”
她微微顿了一下,“近来不大好。”
“我……从来都不好。”
唐俪辞柔声道,“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好过,那又如何?”
她不防他说出这句话来,微微一怔,“你……心情不好?”
唐俪辞眼波流动,眼神略略上抬,眼睫上扬,悄然看着她,随后轻轻一笑,笑得很放浪,“我的心情从来都不好,你不知道?”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并没有接话,温柔的灯盏之下,她以安静的神韵,等待他说下去、或者不说下去。
她并没有惊诧或者畏惧的神色,只有一种专心在她眸中熠熠生辉,有一颗平静聪慧的心,或许便是这个女子持以踏遍荆棘的宝物。
但他并没有说下去,而是慢慢伸出手,轻轻的触到她的额头,捂住她的眼睛,缓缓往下抹……“再这样看我,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别睁眼。”
她闭上眼睛,仍旧没有说话。
唐俪辞温热的手指缓缓离开了她的脸颊,就如一张天罗地网轻轻收走,虽然网已不在,她却仍然觉得自己尚在网中。
正在这个时候,唐俪辞柔声道,“我的心情从来都不好……小的时候我想要自由,却没有半点自由……后来我抛弃父母得到了极度的自由,那种自由却几乎毁了我。
我想要朋友……但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敢和我做朋友……等我明白没有人敢和我做朋友是因为我自由得让他们恐惧——我觉得很可笑——我抛弃了那种可笑的自由,得回了我的父母和朋友,但失去后再获得的东西……你是不是总会感觉它依然不属于自己?就像一场梦……我常常怀疑再获得的感情是假的,但如果我所拥有的仅有的东西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我所得到的东西从来不多,我不想失去任何一点……”
他极低沉的柔声道,“我也相信我不会失去任何一点,但我已经失去了,该怎么办?”
她沉默了很久,唇齿轻轻一张,他温热的手又覆了上来,捂住她的嘴唇,“不要说了。”
他说。
已经失去的东西,就是失去了,永远也要不回来。
要么,你学会忍耐、接受,然后寻觅新的代替,以一生缅怀失去的;要么,你逃避、否认,然后说服自己从来没有失去;要么——你就此疯狂,失去不失去的事,就可以永远不必再想;此外……还能如何呢?她的唇被他捂住,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眼睛。
他闭着眼睛,眼睫之间有物闪闪发光,微微颤抖。
对了……失去了……还可以哭……
房中安静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唐俪辞缓缓收回了手,“对不起,我有些……”
他以手背支额,“我有些心乱……”
她微微一笑,“我也没有听懂方才唐公子所言,不妨事的。”
她拍了拍他另一只手的手背,“唐公子身居要位,对江湖局势影响重大,消灭风流店是何等艰难之事,势必要公子竭尽心血。
公子应当明了自身所负之重,江湖中多少如阿谁这般卑微女子的性命前程,就在公子一人肩上……”
她轻轻叹了口气,“阿谁心事亦有千百,所担忧烦恼之事无数,但……此时此刻,都应当以消灭风流店猩鬼九心丸为要。”
“嗯……”
唐俪辞闭目片刻,微微一笑,睁开了眼睛,“你的心事,可以告诉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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