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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若一生统共给沉晔写了二十封信。
同沉晔决裂时,这些信被还到了她手中,她死后这些信则辗转到了苏陌叶手中,不过二十来张素笺,被他一把火焚在了阿兰若灵前。
半生情谊,只得一缕青烟。
但信里头许多句子,陌少到如今都还诵得出,譬如第一封的开头:“适闻孟春院徙来客,以帖拜之。
旧年余客居此院三载,唯恐别后人迹荒至,致院中小景衰颓,今闻君至,余心甚慰。”
她在信里头假装是个曾在公主府客居过的女先生,去年出府进了王族的宗学,闲时爱侍个茶弄个酒,暂居在孟春院时,埋了许多好酒在院中,尤以波心亭下一坛梅子酒为甚。
她已出府福享用,便将这坛酒聊赠予他,念及客居总是令人伤情,愿他能以此酒慰怀清心。
信在此处收尾,句句皆是清淡,也没有多说什么。
留名时,她了文恬两个字。
文恬其人,确是宗学里一位女才子,早年清贫,以两卷诗的才名投在她门下,入宗学还是她托息泽的举荐。
但文恬并未住过孟春院。
院名孟春,说的是此院初春时节景致好。
倒是阿兰若她每个春天都要去住上一住,种几株闲茶,酿几坛酒。
信封好,老管事恭顺领了信札,阿兰若想起什么,嘱咐了句:“沉晔他若问起此信的来处,就说宗学中一位先生托给你的,我嘛,半个字都不要提。”
老管事低头应是,心中再是疑惑面上也见不着半分。
阿兰若却自斟了杯茶,续道:“若晓得是我的信,他半个字也不会读。
被拘在此处,的确烦心,有个人同他说说话,也算一星半点儿宽慰。
能同他说得上话的人,我估摸怕是不多,大约也就宗学里几位先生,他瞧得上些。”
假名文恬的这封信札,果然挣出个好来。
信去后的第三日,老管事回禀,连着两日,神官大人进食都比前几日多些。
昨夜用完膳,神官大人还去波心亭转了一转,底下人不敢跟得太近,但他逗留的时刻亦不长,回来写了封回信,令他带给宗学的文恬先生。
阿兰若拆开信来,亦是枚素笺,沉晔一手字写得极好,内容却简单,只淡淡表了一声谢意。
若寻常人而言,这样简单的信,泰半就是个敷衍的礼节。
但依沉晔的性情,倘真要敷衍,不回信才是他的行事。
阿兰若唇角抿了抿,眉眼中就有了一丝笑意。
老管事察眼意知眉语,赶紧呈上笔墨纸砚,催请主子提笔。
第二封信札里头,她着意提了孟春院的房,本意是助他消磨时光。
那间房的藏其实比她如今用的这间丰富,一向也是她亲自打理,且沉晔来的前日晚上,又添了些本进去。
这里头的她尤爱几本游记,文字壮阔有波澜,是以上头她的批注也分外不同些。
她放在架下头,寻常其实人会注意。
这一茬她自然并未在信中列明,只向他荐了几套古的珍本,再得他回信时,他的信却长了两句,提及房中几本游记的批注清有趣,看笔迹像是她的批注,又荐了两本他爱的游记给她。
后来有一日,苏陌叶排了个名为千绘的玲珑棋局给她解,她苦思果,正值老管事呈递上沉晔的第六封回信,她随手将这盘玲珑局描下来附在去信中。
当日下午便得了他第七封回信。
两部纸笺,一部是已解开的苏陌叶的玲珑局,一部是他描出来令她解的另一盘玲珑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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