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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还在想,挣扎的想,仿佛是在爬出一个深潭去。
爬着爬着,只向前。
终于似乎自己变了孩子,还是孤竹君的世子,坐在保姆的膝上了。
这保姆是乡下人,在和他讲故事:黄帝打蚩尤,大禹捉无支祁,还有乡下人荒年吃薇菜。
他又记得了自己问过薇菜的样子,而且山上正见过这东西。
他忽然觉得有了气力,立刻站起身,跨进草丛,一路寻过去。
果然,这东西倒不算少,走不到一里路,就摘了半衣兜。
他还是在溪水里洗了一洗,这才拿回来;还是用那烙过松针面的石片,来烤薇菜。
叶子变成暗绿,熟了。
但这回再不敢先去敬他的大哥了,撮起一株来,放在自己的嘴里,闭着眼睛,只是嚼。
“怎么样?”
伯夷焦急的问。
“鲜的!”
两人就笑嘻嘻的来尝烤薇菜;伯夷多吃了两撮,因为他是大哥。
他们从此天天采薇菜。
先前是叔齐一个人去采,伯夷煮;后来伯夷觉得身体健壮了一些,也出去采了。
做法也多起来:薇汤,薇羹,薇酱,清炖薇,原汤焖薇芽,生晒嫩薇叶……
然而近地的薇菜,却渐渐的采完,虽然留着根,一时也很难生长,每天非走远路不可了。
搬了几回家,后来还是一样的结果。
而且新住处也逐渐的难找了起来,因为既要薇菜多,又要溪水近,这样的便当之处,在首阳山上实在也不可多得的。
叔齐怕伯夷年纪太大了,一不小心会中风,便竭力劝他安坐在家里,仍旧单是担任煮,让自己独自去采薇。
伯夷逊让了一番之后,倒也应允了,从此就较为安闲自在,然而首阳山上是有人迹的,他没事做,脾气又有些改变,从沉默成了多话,便不免和孩子去搭讪,和樵夫去扳谈。
也许是因为一时高兴,或者有人叫他老乞丐的缘故罢,他竟说出了他们俩原是辽西的孤竹君的儿子,他老大,那一个是老三。
父亲在日原是说要传位给老三的,一到死后,老三却一定向他让。
他遵父命,省得麻烦,逃走了。
不料老三也逃走了。
两人在路上遇见,便一同来找西伯——文王,进了养老堂。
又不料现在的周王竟“以臣弑君”
起来,所以只好不食周粟,逃上首阳山,吃野菜活命……等到叔齐知道,怪他多嘴的时候,已经传播开去,没法挽救了。
但也不敢怎么埋怨他;只在心里想:父亲不肯把位传给他,可也不能不说很有些眼力。
叔齐的预料也并不错:这结果坏得很,不但村里时常讲到他们的事,也常有特地上山来看他们的人。
有的当他们名人,有的当他们怪物,有的当他们古董。
甚至于跟着看怎样采,围着看怎样吃,指手画脚,问长问短,令人头昏。
而且对付还须谦虚,倘使略不小心,皱一皱眉,就难免有人说是“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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