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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缅北的雨是暗红色的。
这是我蜷缩在卡车货厢里,透过木箱缝隙看到的第一幕——铁锈色的泥浆裹着碎叶在车轮下飞溅,远处山峦被雨雾吞噬,像一张被揉皱的湿报纸。
腐臭的柴油味里,前排司机用缅语咒骂着颠簸的路,副驾上穿花衬衫的男人突然回头,黑洞洞的枪管擦着我耳畔戳进木箱。
“再抖一下,子弹就喂你膝盖骨。”
他说中文时带着黏腻的南方口音。
我盯着他脖子上蜈蚣状的刀疤,把渗血的掌心往裤缝蹭了蹭。
三天前在省厅会议室,林警官推过来的档案照里也有这道疤。
照片上的男人叫刘天雄,绰号“刀疤刘”
,缅北妙瓦底园区三号人物。
“你叫陈宇,偷渡失败的赌鬼。”
林警官把伪造的身份证拍在桌上,玻璃杯里的水纹裂成蛛网,“记住,从踏进金三角开始,你是被高利贷逼到卖命的烂人。”
此刻货厢剧烈震颤,刀疤刘的枪管挑开我衣领,露出锁骨处新鲜烫伤的扑克牌花纹。
那是昨天夜里,我亲手用烧红的铁丝按上去的。
皮肤焦糊味混着云南白药的气味,成了我新身份的胎记。
(二)
三十小时前,勐腊县边境线。
橡胶林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我趴伏在界碑后的排水沟里,看着五米外巡逻队的探照灯扫过铁丝网。
耳麦里传来电流杂音:“注意,接应人会戴银色骷髅戒指。”
腐叶堆里突然伸出一只枯手,戒指上的骷髅眼窝镶着红玛瑙。
那是个佝偻的缅族老头,浑浊的眼球转动时发出黏稠的声响。
他扔来沾满泥浆的工装裤,指了指远处柴油发电机的轰鸣。
当我套上散发着尿骚味的裤子时,老头突然掐住我后颈,匕首抵住腰间:“条子?”
他中文生硬得像生锈的齿轮,我能感觉到刀尖已经挑开表皮。
“你他妈见过赌输老婆的条子?”
我扯开衣襟,露出结痂的烫伤,从鞋垫里抠出半张被血浸透的借据——这是道具组用真血浆泡了十二小时的杰作。
老头用打火机燎了燎借据,火光里映出“欠赌债37万”
的潦草字迹。
他咧开黄黑的牙笑了,喷出槟榔和腐肉的恶臭。
(三)
卡车在凌晨三点冲开雨幕,车灯照亮铁丝网围成的巨大牢笼。
岗哨塔上的机枪泛着冷光,围墙挂着带倒刺的电线,我看到有个黑影挂在上面,像风干的蝙蝠。
“新猪仔。”
刀疤刘拽着我衣领拖下车时,水泥地上蜿蜒的血迹还没干透。
穿迷彩服的守卫正用高压水枪冲洗地面,粉色泡沫涌进排水沟,混着几片指甲盖。
培训室里充斥着汗酸和血腥味。
二十多个男女蜷缩在铁笼里,最里侧的铁笼焊着通电的钢筋,有个男人正在抽搐,焦糊的肉味让笼子里响起干呕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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