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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南京,两人皆有如释重负之感,露生想想那天晚上的情形仍是后怕——倒不是怕蒋|介|石拿他们怎样,他两个皆是一样的脾气,天王老子都不怕、只怕爹妈碎嘴巴,梅先生冯六爷教训是害怕的,金老太爷发怒也是害怕的,但要问怕不怕蒋光头拿人?
嘻嘻,不怕。
露生只是想起求岳那天晚上痛苦难耐的神情,真是寒毛耸立,又含起一包泪来:“你就是通晓天机,以后也少做这个事情,你不知道我那天吓成什么样!”
金总惭愧道:“以后不敢了。”
叫老婆白担心。
“倒不是怪你,”
露生说着,声音又小了:“叫人心疼。”
金总的骚心思又上来,贱笑着问他:“来来来先不说这个,老子问你,你那天跟王叔叔说什么来着?你要跟我做亡魂什么?”
露生扭过脸去:“不知道。”
“不知道?”
“我忘了!”
“嘿!
什么金鱼脑说过就忘?”
求岳笑着凑过来,拿一个糖在手里颠:“啊行,这个记不住那我再问一个,之前巡捕来搜查,你跟他说我是你什么人?”
“记不住!”
“这也记不住?你他妈选择性遗忘很严重啊?”
露生红着脸笑道:“你问什么我就记不住什么,问一百句忘一百句!”
他两个一个扭过来一个跟过去,360度在个炭炉子边上扭麻花。
屋子里全是米花糖的甜香,跟浆糊一起,都烘在炭炉子上,焦脆的年节气味。
外头是细雪初晴,淡蓝的碧空映着腊梅的黄蕊,展眼春节到了。
一年又过去了。
这段时间是各忙各的,两个人都忙得团团转。
求岳回句容料理厂子里的事情,给工人们发利市,给亲朋好友送年礼——郑博士摩登的书呆子,娶论文当老婆的,求岳从上海带了一套水晶的文具给他;石市长清廉,金条的不要,露生斟酌又斟酌,将家里存的一个田黄闲章锦盒装了送去,也不是名人题跋,倒是前明的老东西,刻一个“春韭秋菘”
。
梅先生和冯六爷那里,一个是成套的凤凰扇面、一个是巴掌大的金鸡,他两个文雅贵人,送的都不是大东西,大了反而失礼,两样都是鸡,讨鸡年一点喜气,心意点到就好。
独姚玉芙受的师父礼,格外隆重,多宝树、金钱蟾、外加一大捆烟熏的剔了骨的好云腿,这是取“束脩”
的原意。
余下的都是亲眷,这就好打发了,送了嵘峻和秀薇回山东过年,带的不过是白酒香烟,给秀薇是呢绒料子、法国香水、外国女人戴的珠宝做的小帽子,李耀希这男人婆没什么可打发的,礼物过去,她乐颠颠地打电话笑道:“nice!
钻石烟盒!”
求岳也笑:“少抽点,大烟枪,别把那个大钻石熏黄咯!”
现在不是游手好闲的大少爷了,是一家之主,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打点。
这种逢年过节的忙碌里,充盈的是对生活的渴望和喜悦。
年下早上起来,大家都捡一个米,再捡一个钱,放在金蛤|蟆嘴里,是点点滴滴累积起来的多财又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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