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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你再赖在我这儿,我这恒王府都快变成南书房了……”
三月的天气已暖了起来,屋里头却仍烧着地龙,门窗也闭得紧紧的。
胤祺安安稳稳地靠在榻上,看向固执地非要在他这儿批折子的四哥,就着贪狼的手抿了一口早已品不出苦味来的汤药,终于还是忍不住无奈地轻笑了一句。
他已病了整整一冬了,去年深秋病倒的时候就觉着这一回怕是有些悬,给药就喝让歇着就睡,又有影七父子日日守着,居然也这么勉勉强强地熬过了这一个冬天——只是身体的衰败终究来得无力违抗,他甚至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垮下来。
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咳起来就止不住的咯血。
虽然谁都不肯跟他说清楚,可看着这几个兄弟恨不得就住在他府上的架势,只怕也就是这几日间的事儿了。
“你若是觉得精神尚好,四哥就陪你下盘棋,不批这些个尽是废话的折子了。”
雍正温声应了一句,放下折子侧身坐在榻边,轻轻握住了这个弟弟冰凉的手。
胤祺目光微亮,轻笑着缓声道:“好——先说不下围棋,那个看着眼晕……”
“听你的,咱下象棋。”
见他难得有兴致,雍正眼里也带了些柔和的笑意。
也不叫贪狼帮忙,亲自过去将棋盘取了过来,将棋子细细地码好了:“你说怎么走,四哥帮你落子。”
“不妨事,下棋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胤祺笑了笑,把炮推到正中央,又颇遗憾地轻叹了一声:“不能亲自敲出个响儿来,果然下得不过瘾……”
“才当头炮急着敲什么,等你将了四哥的军,那敲的响儿听着才痛快呢。”
雍正含笑应了一声,居然没按着常理走马护卒,也跟着把炮架在了正当间儿。
胤祺挑了挑眉,忍不住轻笑起来,摇了摇头无奈道:“我这谁都压不过的开局,也就四哥还给我面子……”
“你四哥就是个臭棋篓子,再怎么机关算尽,遇上你还不是只有丢盔卸甲的份儿。”
雍正轻笑了一句,耐心地等着他拿炮打下自个儿的卒子。
胤祺握了握那象牙雕就的温润棋子,攒了一阵力气,想要把它挪过那楚河汉界,却才走到一半儿就觉着力不从心。
手上的力道一懈,眼见着那棋子就要掉在棋盘上,一旁的贪狼却忽然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将那一枚棋子稳稳当当地落了下去。
“你看——这么轻拿轻放怎么能过瘾,要敲出响儿来,出声才行……”
胤祺不满地摇摇头,才缓声抱怨了一句,就又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雍正的目光紧了紧,抬手想去扶他,伸出的手却又僵在了半道儿。
只是看着贪狼耐心地替他顺着气,看着那掩着口的帕子溅上的星点刺目殷红,只觉着心口竟像是被一刀刀的捅进去搅碎了,痛楚顺着血脉席卷过四肢百骸,叫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主子,别忍着,都咳出来……”
贪狼缓声劝了一句,一手轻轻替他拍着背。
胤祺的面上忽然泛起些虚弱的潮红,侧过头接连咯出了几大口血,才终于渐渐止住了咳嗽,阖了双目断断续续地喘息着,却仍尽力试图将话说得清晰:“四——四哥……”
“四哥在这儿,五弟,你想要什么?”
雍正哽声应了一句,快步走到他身旁,半蹲在榻边含泪握住了他的手。
胤祺费力地挑了挑唇角,轻喘了一阵才又轻声笑道:“这么多年,都说是不能喝不能喝,我连半滴酒都没沾过……今儿晚上,咱们兄弟们好好儿醉一场吧……”
雍正的呼吸骤然滞住了,猛地抬头看向贪狼,眼中竟隐隐泛上了些血色。
贪狼死死地攥着拳,面色却仍平静得仿佛石刻,小心翼翼地喂他抿了些温水,才终于朝着榻边双目赤红的皇上微微点了点头。
几乎在他点下头的那一刻,这位素来沉稳刚毅的雍正帝面色就瞬间苍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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